- 2. 噶陀寺
- 2.1 罗卓祖古的童年
- 3. 送到宗萨寺
- 3.1 床的风波
- 3.2 关于钦哲活佛的争议
- 颉格拓丹解决纷争
- 4. 护持噶陀寺
- 4.1 驱逐女众
- 4.2 与噶陀寺断交
- 5 创办康杰佛学院
- 5.1 拉章的驿使
- 5.2 秘药
- 6. 钦哲拉章早些年

5. 创办康杰佛学院
民间有传言钦哲确吉罗卓曾经常四处化缘,纯属谣言。仁波切十三岁那年完成学业,噶陀司徒派他到霍尔喀和扎溪卡募捐。在自传里,仁波切以诗体的形式描述过那次募捐,还提到去过岭国。除此之外,我知道的还有一趟,是在1916年,那时仁波切23岁,为筹建宗萨康杰佛学院巡游募捐。
记得那天是藏历正月十五,皓月当空,月光下仁波切初拟出佛学院蓝图。虽然以今日的标准,这规模算不上什么,当时可算是浩大工程。仁波切跟当年钦哲拉章的管家亲临拟建点,推敲每座建筑的占地。规模落实后,他进去拉章储藏室,看看有多少可用资源,却发现储藏室仅有两箱茶叶,七八牛皮袋的糌粑面和少量酥油。
拉章的驿使
那时候西藏还没有电话,仁波切和拉章里的人跟外界联系主要依靠驿使。驿使常年在外,任务就是送信送包裹。有时候跋山涉水数周,清晨刚将物件送到拉章,人还未安顿好,日落前就带着新信物赶往别处,这是常有的事。
秘药
洛迭旺波生前有顶皮革帽,确吉罗卓用深绿裹布包着,装在灰牛皮袋里。袋子里面还有一些罕见滋补品。据侍从次久的回忆,仁波切感冒时常常伴有鼻炎,鼻炎一旦发作,他就拿出洛迭旺波的帽子,翻来抖去,抖出几根毛发,烧成灰,这是他的闻吸疗法。仁波切还有阿宗竹巴用过的羊毛手帕 —— 阿宗竹巴每次结束闻吸疗法后都用手帕擦鼻子 —— 这块是原封未洗的。生病那些日子,仁波切就拿出手帕,掰下一两块干鼻涕吃掉 —— 很自然,丝毫不觉得恶心 —— 然后用手帕拍打自己身体。有时候他用噶陀司徒的腰带轻抽自己。这些都是在普通方子不管用时仁波切才用上的秘药。
“仓库几乎是空的,”老管家说:“还要启动那么大的工程,仁波切怎么看?”
仁波切回答:“不成问题,我去化缘募捐。”
临行前,仁波切亲自向主木匠泽旺巴登及其他匠工交待细节,委托索彭蒋扎监管工程,然后沿着峡谷到甘孜大金寺(Dargye monastery)申请化缘许可。许可批获后,仁波切动身前往阿宗噶寺(Adzom Gar),从那继续募捐。到仁波切24岁那年,募集到的供品堆积如山,化缘结束,佛学院正式动工。
4. 护持噶陀寺
噶陀司徒圆寂后,钦哲确吉罗卓守诺接管噶陀寺事务。那段时间仁波切频繁地从宗萨到噶陀,护持寺院,每次都是从同一条路翻越垭口。次久记得,到了噶陀地界,仁波切总会性情大变,暴躁易怒。动不动就训斥侍从们,对他们的言行举止,内省修持都变得零容忍,时常怒吼如雷。一旦踏入宗萨之地,立马恢复温和性情。
驱逐噶陀寺女众
噶陀司徒主管那些年,僧舍里住着不少女人,噶陀寺的众僧充其量不过是披着僧服的俗人。噶陀司徒一直希望颁布禁令,禁止女人进出僧舍,却多遭阻挠,反方认为这样会激怒寺院的主护法神拉姆。确吉罗卓接管后,常年闭关果普洞的老喇嘛恳求他立马颁布禁令,禁止女众进出 -— 这位老喇嘛就是昆巴堪布 —— 堪布义正言辞地阐述禁令的重要性,自己却不愿意协助。后来,确吉罗卓提出跟努登堪布、乔登堪布,还有噶陀寺的格泽祖古1共商策略,最终发现,三位都在甩担子,想让仁波切自己抗下。次久很失望。
“噶陀司徒既然委任我为噶陀寺的法脉传承,我就是当家!噶陀寺的一草一木,从法座到锅碗瓢盆安排,我说了算。我有合法的处置权!”确吉罗卓说,“天亮之前,所有女众必须撤离寺院,不管她是修行人,管理社区的,甚至活佛亲眷,毫无例外。明日一早严查,违者鞭笞。”
晨曦初露,确吉罗卓、格泽祖古以及乔登堪布巡遍寺院每个角落,从内殿到僧舍,一位女众都没有。次久很震惊,赞叹仁波切的壮举。驱逐女众事件后,仁波切身体安然无恙,感冒症状都没有,之前担心触怒护法神班达拉姆的想法显然是多余的。
与噶陀寺断交
噶拉正空(后转世为智美正空)圆寂后,他的兄弟携同财政管家带着大量珍宝潜往汉地。赤巴家族坚信这些圣物是从噶陀寺盗取的,当然不肯罢休,设伏路途袭击正空党羽,劫走他们所有的财物。正空与赤巴两大家族因此结仇,财产争纷一直纠缠不清。
确吉罗卓传授《大宝伏藏》灌顶期间,雪谦冉江决定好好审判此案。两家族各执一词,雪谦冉江耐心地听完双方申述,促膝长谈,长达半月之久。双方都有充分的机会据理力争,除了不能直接向钦哲仁波切申述。最终,判决协议达成,赤巴方不仅要归还那次抢来的所有物品,还要为此行为赔偿。换之,赤巴族人能继续留在噶陀寺。案情虽了,双方的恩怨并未化解。
后来,噶陀寺日渐衰落,那时噶陀司徒转世尚为年幼。有一年策秋节2,赤巴方盛装参加法舞 — 新娘子、她的母亲及随从。金刚舞上几位面具舞者有意针对她们 — 在骨号上撒白灰,专门冲赤巴家的姑娘们吹。赤巴家侍从们怒不可歇,揪住一位面具舞者割下耳朵。
确吉罗卓和噶陀小活佛为之大怒,此事件也成了确吉罗卓跟噶陀寺关系的分水岭。在此之前,他守诺悉心护持噶陀;此后,他不再踏入噶陀地界。
- 格泽玛哈班迪塔,三世噶陀格泽仁波切
- Tsechu Festival,也称戒楚节
2. 噶陀寺的童年
据顶果钦哲仁波切说,蒋扬钦哲旺波的五个转世皆由蒋贡康楚罗卓泰耶仁波切认定。噶陀寺的司徒确吉嘉措曾致信蒋贡康楚,请求将其中一位钦哲小灵童留在噶陀寺抚养,信中原话是:“抚养钦哲灵童是寺院莫大的福气。”
“钦哲灵童都已经有安排了!”蒋贡康楚回复,“有个男孩也许适合噶陀寺...我最好不要明确点名。”
噶陀司徒当然没有因此放弃,书信不断,一再恳求。最终,蒋贡康楚邀请他到住处,敲定细节。
“你一直恳求我将钦哲灵童送到噶陀寺抚养,”蒋贡康楚说,“噶陀寺乃神圣之地。蒋扬钦哲旺波确实有提过,假如当初没选择游历四方,他愿意住在那。但最终他选择作为行僧,游历四方。在乌穴获得虹身前,他曾发愿要在卫藏边境建立万僧寺。所以留在噶陀寺并非他最强烈的意愿。
“我无法解释钦哲旺波为何无缘留在噶陀寺。也许是怙主1的意愿,又或许,寺院外的游历收获颇丰,他不想退隐。
“不管什么原因,如今噶陀寺需要一位钦哲转世灵童。由此,你必须接养这位伟大伏藏师的孙子,他无疑是钦哲旺波的事业化身。但是,千万不要为他盖建拉章,或者让他打理拉章;不要让他担任寺院住持,或者诸如此类的职务。倘若能培养他的自发性,专注瑜伽修行,将日他定会成为雪域罕有的大成就者。切记,日后寺院的琐事万不能交托给他。这些前提,能否承诺,请你先考虑好。”
蒋贡康楚将信函、护身符和哈达交给噶陀司徒,并赐予确吉罗卓法名“罗卓嘉措”。噶陀司徒带着信物拜访老伏藏师的儿子—确吉罗卓的父亲泽旺秋竹—将确吉罗卓接到噶陀寺,小灵童在那生活到十三岁。
据贡纳祖古描述,钦哲确吉罗卓抵达噶陀的时候正下着雪。拉章外表宏伟,里面却空空荡荡,安排给仁波切的房间极其简陋。隔日,积雪覆盖,在当地很罕见,虽然村民无法出门,许多人认为这是吉祥寓意。拉章很快为仁波切安排了简单的加冕礼。
次年,蒋贡康楚仁波切要在杂札仁钦扎举行诸佛智慧心要大灌顶,噶陀司徒在众僧陪同下前往。确吉罗卓渴望同行,噶陀司徒却不想带他:“你太小了,没必要去。”确吉罗卓不敢违抗,然而,后来仁波切表示,那是自己唯一能见到蒋贡康楚的机会,就此错过,深感遗憾。这些在自传里都没提及到。
据顶果钦哲说,仁波切从来不认为自己是钦哲旺波的转世,事实上,他认为那绝不可能。仁波切蛇年出生,而钦哲旺波龙年元月圆寂,相差仅仅八个月。他甚至引用《阿毗达摩》及其他经典解说来证明。仁波切自传里有提及到。
- 又称大黑天,玛哈嘎拉
童年
前世画面
确吉罗卓仁波切的自传里有记载:
有一晚,我正在念诵《催破金刚陀罗尼经》,
凝视着月光下的噶陀寺出神,
强烈的悲悯忽如而来。
辉煌的萨迦寺,
浮现在脑海里...
我问顶果钦哲那晚发生了什么,仁波切这段描述到底在表达什么。顶果钦哲说,那天,仁波切的老师正在噶陀寺后山的山洞里闭关,而仁波切坐外头,在皮坐垫上持咒。谁也说不准,或许受了咒语的加持,月亮从云层钻出来,月光洒满山谷。那一刻,噶陀寺的轮廓变得异常清晰,仁波切看得出神,凝视着噶陀寺,他看到浅灰色沙地,矗立着另一座寺院的样子。
这不是梦境,而是仁波切清醒时的观想。画面消失后,他记起自己前身是萨迦昆族的后裔,居住的寺院周围是浅灰色沙地。持咒时这些片断一直浮现。一开始,仁波切并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什么寺院,后来才知道是萨迦寺。
水银事件
小时候,确吉罗卓的称号是罗卓祖古(罗卓小活佛)。他是个精力旺盛的男孩,活泼好动。有一天,罗卓祖古打扫佛堂时偶然发现一个蓝色玻璃瓶,外形特别,沉甸甸的。晃一晃,还会咕噜咕噜地响,他完全没头绪那是什么。
小祖古心想:“一定是宝物,如果那么珍贵,我应该喝下去。”于是他一口气喝了。
没多久,老师回来,罗卓祖古还趴在供奉台上打扫。他往供碗里倒水的时候,老师似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,视线四处梭巡,看看小祖古,再看看佛龛,又看看地板。就是说不出哪儿不对劲。老师心不在焉地拨弄着念珠,忽然眼睛一亮,放下佛珠,打开抽屉,拿出已经空空的蓝瓶子。
“里面的东西呢?”老师问。罗卓祖古不敢撒谎,如实交待。
“啊?!”老师尖叫一声,瘫坐在垫子上。他目光焦急地绕着房间和小祖古打转,冥思苦想。“哎!”
这位老师可是出了名的严师,学生稍有差错,他毫不留情地扇耳光或直接挥棒。我记得小时候,有次大家给仁波切剃头,我数过他头顶的伤疤,有二三十道,都是老师狠打的留痕。但是那次,老师只是像热窝上的蚂蚁原地打转。
最后,老师禀告噶陀司徒:“罗卓祖古,这孩子不简单。他喝了一杯水银!供奉的时候,水银珠子从他体内滚出,落在佛龛上,再滚落到地面。祖古却安然无恙。这孩子非比寻常。”
验梦
司徒教噶陀寺的喇嘛和小灵童们验梦,寻找自己的前世。那天晚上,罗卓祖古睡前诵念祈祷文,祈求梦中能显现前世片段。黎明时分,他梦见一位佩戴绿松石的藏族长老,身穿蓝色丝绸织锦长袍。
第二天,小灵童们聚集一起,噶陀司徒让大家描述自己的梦境。有些说看到自己的前世是戴着班智达帽的喇嘛,有些说看见自己头上有角,还有几个说梦见高僧和本尊。
噶陀司徒听着都只是“嗯,嗯”地回应,没让任何人详细描述。当他听罗卓祖古描述梦境时,却啊地惊呼。然后多次追问,确定这位老人是在家人吗。罗卓祖古说是,确定是在家人。噶陀司徒念叨了好几遍:“罗卓祖古是俗人转世!”很快这成了小灵童间的口头禅。
在宗萨,有一幅按照一世钦哲指示绘制的唐卡,唐卡里面的赤松德真法王就穿着一样的蓝袍。
3. 罗卓祖古送到宗萨寺
以下是我从顶果仁波切那听说的几则故事,我一字不漏地复述。最早被认定的小活佛钦哲祖古,在宗萨寺接受确吉多杰大士传承仪式,仪式接近尾声时莫名病倒。小活佛当时的症状是发高烧,大家都以为受了风寒,没多久就病危。侍从们请来佐钦仁波切。
“我根本上师的转世将要夭折,”病榻前的佐钦仁波切将小活佛的头放在腿上,低声哭泣。不久后,佐钦仁波切外宣,小活佛已离世。
第一位钦哲祖古是钦哲旺波的肉体转世,但其他化身一直没有被公认。许多人觉得顶果仁波切是钦哲旺波的意化身,但我问顶果仁波切时,他亲口否认。
钦哲旺波圆寂后,其侄子格桑多杰成了宗萨寺主理事人,照顾第一世钦哲小活佛因而也成了他的职责。小活佛夭折后,格桑传书给噶陀司徒1:“我们宗萨寺的钦哲祖古骤然离世,有如骄阳遭月蚀。我已病入膏肓,时日不多。请求您,无论如何,将噶陀寺的小灵童赐给我。假如您在乎我们堂兄弟间,以及与您叔叔钦哲旺波的三昧耶2,请务必答应我的恳求。将祖古灵童送给宗萨寺。格桑遗笔。”
书信写好的第二天,格桑多杰理事就离世了。尽管如此,书信很快就送到噶陀司徒手中。
噶陀司徒起初没表态,后来他将确吉罗卓召到跟前。
“蒋贡康楚交代过我,要将噶陀寺和拉章托付于你。但是今天我收到一封紧急书信,格桑多杰让我将你送给宗萨寺。假如他还在世,我们还有商量的余地;如今他已离世,为了遵守三昧耶,我唯有答应他的请求。我别无选择,我没有勇气破的戒。我实在想不到其他办法,唯有将你送给宗萨寺。”
确吉罗卓表示,自己没有意愿要去宗萨寺,可是愿意遵从安排。不久后,噶陀司徒带着确吉罗卓和六七名随从启程宗萨。
钦哲拉章看似低调,其实存有蒋扬钦哲旺波的所有遗品及财物。
确吉罗卓刚到宗萨时,寺院里没人出去迎接。后来,拉章的负责人选了个吉日,护法殿主法座上添了几层厚垫子,噶陀司徒为确吉罗卓主持坐床继位典礼。
- 格桑多杰与噶陀司徒为亲兄弟,都是钦哲旺波的侄子。
- Samaya,誓言
床的风波
刚到的那晚,确吉罗卓走遍拉章,终于找到一张能睡的床榻。不久后,他才悉知那就是钦哲旺波生前的起居室,也是拉章的核心空间。当时没有其他选择,他顺理成章地住进去。打理拉章的人对此也只字未提。
一年后噶陀司徒再访宗萨寺。不止一次,确吉罗卓礼貌地邀请他坐下,噶陀司徒再三推辞:“我不能坐那。”
确吉罗卓只好献上座垫,司徒问:“你平时睡哪儿?”
“我刚到拉章时只找到这张床,于是就睡在这儿了。”
“哎呀!”噶陀司徒惊叫,“这就是俗语讲的狗上主人床!”
司徒连续念叨好几遍,确吉罗卓糊涂了。
“这是蒋扬钦哲旺波生前的卧榻,他是佛陀教法的至尊传授者。你居然睡在这!”
确吉罗卓表示自己忽然感到不安,即使已经在那睡了近一年,他还是礼貌地问司徒,自己是不是该换个地方。
“既然你已经住下,就继续住吧。”司徒后来表示,这是缘分,自己不该因此不悦。
噶陀司徒非常照顾钦哲确吉罗卓,对他给予耐心的指导,并教他许多关于内修心外修行的方法。虽然蒋贡康楚曾预言,游历四方最合适确吉罗卓,而那条路最终没得实现。
雪谦嘉察三世到访宗萨寺,确吉罗卓也邀请他坐床上。雪谦嘉察立马回绝,反之,他向床榻三朝拜,为确吉罗卓加持蒋扬钦哲旺波传承的圆满上师成就法。接受雪谦嘉察灌顶之后,确吉罗卓才正式继承一世钦哲的法帽。
“除了雪谦嘉察三世,没人配上蒋扬钦哲旺波的床榻。现在回想起来,如此伟大的上师,如此殊胜非凡的遗物,我何德何能,根本不配上榻。但我糊里糊涂地睡了很多年,没法子。”
3.2 关于钦哲活佛的争议
背景
钦哲旺波圆寂前,预言来世会有五样化身1。第一位带到宗萨寺的小灵童——在佐钦仁波切怀里夭折的祖古——当年由蒋贡康楚仁波切认证,是钦哲旺波的肉身化身,主要继承者。
同时住在宗萨的,还有另一位钦哲灵童。小活佛夭折后,很快有谣传祖古二号——大家喊他Khyen Trukma / 小钦祖古——本乐洛迭旺波已亲自认证。
噶陀司徒希望抚养钦哲灵童的决心从未动摇。如之前提到,蒋贡康楚虽然认出确吉罗卓,并未正式为其举行加冕坐床礼。蒋贡康楚对噶陀司徒千叮万嘱,万不能将打理拉章或寺院的重担交付于这位小祖古。
钦哲祖古夭折后,格桑多杰致信给噶陀司徒,请求将确吉罗卓送到宗萨寺。格桑多杰的骤然离世让噶陀司徒很为难,他无法当面解释蒋贡康楚的交代,为了平衡噶陀与宗萨的利弊,噶陀司徒唯有夙格桑多杰的愿。
扬希图登确吉嘉措仁波切听闻,小钦祖古并没有得到宗萨所有喇嘛的支持。没错。宗萨寺是萨迦派,小钦祖古也是萨迦派,出于这个理由,寺院的喇嘛们会接纳他;然而,钦哲拉章与宗萨寺并非一体,并且拉章承担的职责更多,拉章的喇嘛们断然不接纳小钦——钦哲旺波跟宗萨寺的关系不算密切——当初钦哲拉章的主理人格桑多杰,钦哲旺波的侄子,恳求噶陀司徒将钦哲确吉罗卓送到宗萨,也是这个原因。钦哲拉章和格桑多杰负责抚养钦哲祖古,而宗萨寺负责抚养小钦祖古。
不清楚这些小活佛的亲信派别间是否正面发生过冲突——传言洛特旺波虽找到小钦灵童,但从未行认定仪式——宗萨寺跟钦哲拉章由此闹矛盾,日渐加深,有段时间不少喇嘛们甚至开始随身携带匕首。
矛盾居高不下,噶陀司徒最终亲临宗萨找确吉罗卓谈。他边喝茶边说:“你是蒋贡康楚的预言中人,然而,这个寺院似乎不太欢迎你。我听闻,有人公开表达对你的不满。如果你愿意,可以跟我回噶陀寺,我需要你。”
确吉罗卓比初到宗萨时成熟了不少,他沉思片刻,接而说:“仁波切让我做什么,我都愿意,但是,请允许我先说几句。”
“好!”噶陀司徒说,“你有什么想说的?”
“仁波切,您想让我回噶陀寺。假如当初没被送给宗萨,那是合情合理的。然而,事实是我被指派到这儿,也安顿在这儿。最近寺院确实矛盾不断,假如我弃之不理,必受后人指责。况且,我的梦境暗示,假如留下,日后我将有机会尽微薄之力,弘扬佛法。噶陀寺已经有您,仁波切,您功德无量,只要有您在,噶陀寺都用不上我。假如有一天您离开噶陀寺,我保证,立马回去接管事务,完成十五年之约。”
听确吉罗卓讲完,噶陀司徒沉默良久。他仰视天空,泪流满面:“我们总是掉进同样的陷阱!我以为自己比你年长,阅历比你丰富,洞见定比你深。但现在我知道,你在精神与俗世层面都远远超越了我。现在我明白,你应该留在宗萨。”
于是,确吉罗卓留在了宗萨。
据扬希图登确吉嘉措仁波切所听闻,噶陀司徒当初只答应将确吉罗卓小灵童借用给宗萨,期限为十五年,他并未承诺将小灵童全然让出。但我没找到关于这一细节的记载,而《自传》中确有记载关于钦哲确吉罗卓为噶陀寺守持十五年的承诺。
- 钦哲旺波曾授记,转世后,会有身、语、意、功德、事业五个化身,五个化身又各会有五个化身,总共会有二十五个化身来利益众生。
颉格拓丹解决纷争
据扎西南嘉所述,确吉罗卓接受《大宝伏藏》教法传授不久后,颉格拓丹亲临宗萨。那时政治动荡还未涉及民生,颉格拓丹告诉咭佐泽旺巴觉,德格政府下令必须尽快平复两位活佛谁去谁留的争议,他任命前来协调。
拓丹作为协调人的消息传开后,泽旺巴觉以及确吉罗卓的其他侍从多次求见,希望为主子据理力争。但每次只要确吉罗卓身边的人一露面,即使是斟茶倒水,拓丹立马严厉地哄他们出去。对小钦祖古的亲信们,拓丹则很客气,礼貌相待。这样的局面大概持续了十天,确吉罗卓身边的随从觉得受了不公平对待,非常愤怒,德格的泽旺敦都怎么会指派颉格拓丹这样的偏心派来做决策呢!即便不满,他们又能怎样。
不久后,宗萨僧众召开了一次会议。众僧的观点是,认寻小钦祖古的本乐洛迭旺波,“是萨迦俄派辉煌传承中无与伦比的生命支柱”,作为确吉罗卓的老师,本乐洛迭旺波依旧推选钦哲楚玛(小钦祖古)。宗萨是俄派的分寺,倘若驱逐钦哲楚玛,就是违背洛迭旺波的意愿,万万不可。听到这些,泽旺巴觉深信确吉罗卓的胜数不大。
傍晚,泽旺巴觉刚踏出拉章厨房,看见颉格拓丹独自徘徊在仁波切门外,面无表情,显然在沉思。拓丹忽然用力推门,大步迈进去。
“会是什么事呢?”泽旺巴觉心想。不到一刻钟,拓丹出来了。
泽旺巴觉跑到仁波切面前,想问明真相。仁波切没说什么,仅仅承认拓丹是有来过。许多年之后,泽旺巴觉才听颉格拓丹亲口描述事情真相。
那天颉格拓丹跟确吉罗卓说:“目前的僵局,不是你们两位造成的。然而,寺院确实不应该有两位活佛,否则冲突还会继续。我诚心地问你,仁波切,你希望留在宗萨寺,还是离开?”
“我俩谁去谁留都不是最重要的。”仁波切回答,“说实话,我更向往寺院之外的生活。倘若我留下,我要全心弘法,发扬德格王国优势。”
颉格拓丹请求仁波切对他们之间的对话保密,随后转移话题。
当天,颉格拓丹拟出裁定书。
“出于功德行愿不够,尊贵的钦哲祖古(小钦楚玛)不能继续留在宗萨寺。我会另行找寺院安顿他 1。”
拓丹原计划是帮助小钦祖古征得高山牧民和平地耕民的支持。然而最终,他选择将小钦活佛带走,一并带走的,还有寺院及拉章的所有财物—牛、马、金银等。
- 安顿在Yuling的Galing寺。
6. 钦哲拉章早些年
钦哲旺波在宗萨时,居住的房舍由索莫和杜莫家族供养。钦哲确吉罗卓初到宗萨时,则居住在顶果家族供养的房舍。在此之前,那里住着一位老僧人和钦哲旺波的亲戚。相信钦哲旺波时不时会造访。我记得门当是一块嘛呢石,刻着“Chime Drupe Gatsal”(无死成就喜林)几个字。竹席搭成的建筑,并排而立。钦哲确吉罗卓定居宗萨后,房舍间的墙拆了,打通为一个大开间,就是当年钦哲拉章的雏形。下面是一些拉章当年的传闻。
起初仁波切的侍从就不多,厨师一名,侍从一名,还有次久(Tsejor),仁波切不喜欢拉章里有俗人,一旦发现非出家人出行在拉章里,他会不悦:“他在这做什么?消耗食物,滥用供品!快让他走!”
那时,德格还没开始派遣重要大使前往宗萨,算是宗萨最清闲的时期。次久说仁波切的心境非常平和、敏锐,大小事务他都能亲力指挥。仁波切从早止语修持到晌午,午餐后休息片刻,下午继续。他的侍从们也过得愉悦悠闲。
有一次,仁波切告诉琼泽:“那是真的快乐。”
“那时侍从很少,也没有财物,你真的快乐吗?”次久有点惊讶。
“如今我的财物即使再多,也找不到能跟早年相比的平和愉悦。”仁波切回答。
- 拉章 – 又称拉卜楞,寺主活佛的府邸
Keiko Wong 译 - 中文节选,献给受宗萨钦哲二世与康卓慈玲启发的所有人,业余更新,请多指教。若有差误,请